徐州琴鼓网
加入收藏

一个人的琴书

更新时间:2016-05-18 文章作者:管理员 信息来源:徐州琴鼓网 阅读次数: 字体大小:[ ]

详情介绍

      在日趋冷漠的城市里,人们习惯了隔膜与生疏,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,挨的很近也无法成为陆地。孤独感使人对沟通和交流产生抗体,再没有什么比陌生人更让人熟悉。长久的都市生活人们都麻木了,是时候回头走走,踏踏田野风情,亲吻最朴实的大地。在现代音乐、舞蹈盛行的今天。广阔的田野里、山坳里、民间中,都有许许多多的民间文化在我们的规则式的生活中渐渐消亡,无声无息。当我们意识到她们已经离我们远去时,却只能回首遗憾。
      安徽琴书确属舞台上独具特色的艺术之花,她所特有的表演风韵,曾倾倒过数以万计的观众与听众。也曾为祖国的社会主义建设作出一定的贡献。沉舟侧畔千帆过,病树前头万木春。然,安徽琴书在当代的遭遇并不比当年,随着市场经济和经济全球化的冲击,安徽琴书以逐渐离我们的生活而去。想静下心来赏听一段琴书,以成为难圆的梦。或许,当下的人们只能在剧院和音响里才能赏到这份安适。偏偏是这样,生活中的琴书更易被人们忽视。倘若有一天在十字路口看到一位盲人在演奏坠琴,唱着凄凉的琴书,你肯定只瞥眼一笑,或是递上几块零钱。却终不会与这段即将失传的乐曲产生共鸣。
      在厦门市集美区石鼓路建设银行的转角,一位面容憔悴沧桑的老人,正手持坠琴默默的演奏,从他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,他很快乐。路旁的行人熙熙攘攘,有的甚至对这位老人视而不见,这引起了我们的强烈不满,和对都市人冷漠的哀视。我们出于本能的走向前去,递上一点我们来不及准备的心意。正在我把零钱递向他的小铁罐的时候,老艺人停下手中的弓子,抓住我的手。这是一双长满老茧,满是岁月年轮的手。借着微弱的灯光,我细细打量这位已步入黄昏之龄的老人,不禁动了恻隐之心。决定就他个人,做一个深入的了解。
      老先生名叫王庆发,62岁,安徽淮北市灵璧县人,早年和同伴一起来到厦门乞生。据王庆发的叙述,他到厦门已10多年的光景。老先生一生未婚,每天都是一个人从孙厝坐公交车到石鼓路。因为只有一只眼睛可以看见微弱的光线,老先生经常会走错路或者是滑倒。每天下午3点到晚上9点,老先生都不停的拉、唱。慢慢的,周围的居民对老先生也慢慢熟知,并时常为他送上晚饭和香烟。据周围的居民反映,老先生为人诚恳,善于言谈,他们会经常到转角去听老先生拉、唱,有时,也会感动的流下眼泪。
      当我走上前向老先生交谈的时候,他微微睁开眼睛,抖动着下巴:“我姓王…”,随即,掏出上衣兜的香烟,要给我打烟,“你们是好人啊…”。我礼貌的回绝了老先生的烟:“老先生,您才是好人啊,让我们欣赏到了这么好听的乐曲。”老先生会心的笑了!
      老先生的笑告诉我们,他是热爱艺术的,热爱他手中的这把坠琴。他的琴买于徐州淮海路,至今已有多年历史。无论刮风下雨,都是这把琴伴他走过孤独。此时,老先生不由得“歌性大发”,说要为我们唱一段《大转房》。老先生的嗓音吸引来了路过的群众,路人纷纷为老先生献上自己的爱心。
      老先生一面拉着心爱的坠琴,一面用脚敲着梆子(右图左下角),嘴上唱着陌生的旋律。因为全是用方言演唱,我这个南方的小伙儿自然是听不懂他的唱词。不过,从他的嗓音和唱的旋律中,我能感觉到老人生活的辛酸,句句煽情。老先生很投入,仿佛是在给他的孙儿讲述自己年轻的故事,讲述那些年轻时代可爱的人。唱到“说不到媳妇啦…”这段词的时候,老先生忽然停下,揉一揉眼睛。这才惊奇的发现,老先生流泪了。随后进行的演唱我都没用尽心思去听,或者是没有勇气去听。我一直沉浸在对老先生那一句唱词的思考中“说不到媳妇啦…”,直至老人再也控制不住情绪,哭出声来。混浊的泪水从他的面颊留下,洗净了这些日子以来的辛酸,泪水释放了老先生隐忍在心中的痛。此刻,老先生是天底下最幸福最快乐的人,终于有人愿意特意停留下来听他的琴,听他的故事,听着那些他想说却一直没有说出的话。平日里的听众都只停留在表面去欣赏,从来没有深入了解老先生。同时,老先生有多么渴望被人了解。他不希望在自己消失以后,这些路人对他没有一丝怀念,对他的拉的琴、唱的曲没有一丝怀念。在经济全球化的今天,更多的都市人都来去匆匆,为了金钱奔波,不肯放慢脚步听听这美丽的声音。但事实上,多年后再经过这个转角,却会悔恨不已。
      我问老先生:周围这么喧嚣,他怎么能静下心来拉琴,而且感情投入。老先生又点燃一支烟:“我不是用脑子在演奏,我是在用心,我只是在释放我的情感。一个人的琴书不在外界。”话语深奥,我惭愧的低下了头,沉思。
      后来的交谈,老先生都表现的如释重负般的快乐。盒中的香烟点燃一只又接着一只,交谈的过程也就异常的轻松。
      老先生是跟着同伴一起来厦门乞生的,不料同伴相继去世。每隔几年,只有自己只身回一趟老家,串串亲戚。老先生一天再怎么辛苦也只有40多块的收入,除去自己的房租和水电费也就所剩无几。说到这里,老先生又潸然泪下,拉着我的手说:“小马,你们年轻人要好好的生活啊,不要落得跟我一样的地步,做什么事都要趁着年轻…”,我点点头:“老先生,我们应该向您学习啊,把自己的一生奉献给艺术。”老先生是一个热爱艺术的人,同时也追求精益求精。有时老先生也会碰到生疏的曲子,偶尔会拉错几个音,那他一准儿会站起身来给周围的听众鞠个躬,然后再重新拉一遍。也就是因为老先生的这份谦逊,他才得以周围群众的支持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 看着老先生铁罐中的区区零钱,我不禁转过身去掩饰我的同情——这么一个爱艺术,有没有一点功利心的艺术工作者是何等的难能可贵。如今,我们手中创造出来的艺术都是没有瑕疵的,可要拿到老先生面前和他的艺术相比,那我们必定败下阵来。老先生的艺术可谓频频出现瑕疵,但这个时候我们已经不关注这个了,我们想要的是他由内心发出的对生活对艺术的感慨。这不是用金钱来衡量的,这样的艺术才不至于走向商业化,成为市场经济和经济全球化下的“商化”产物,他更有自己独特的思想。这样的艺术从一开始就给自己找到了方向:生活化和大众化。艺术本就是应该服务于大众的,同样也是源于大众的。我们从大众获取灵感的同时同样不能偏离大众,否则,这样的艺术乏而无味。
      随即,王庆发老先生又为我们拉了一段《张秀才赶考》,老先生将坠琴置于腿上,左手持琴杆按弦,右手很自然的持弓拉奏,脚有节奏地摆动以拉动绳子击板。坠琴音色浑厚、高亢、柔美中又带着沧桑。拉琴时间一长,老先生也就累了,脚上梆子的节奏明显跟不上进行中的乐曲。先生老啦,再也不想年轻时能唱能跳了。这也与老先生常年生活拮据落魄,营养跟不上有相当大关系。 老先生抽烟的时候手开始发抖,不知是想起了那段往事还是感动。他终于沉默了,一直敞开的话匣子也关上了。我望望的朋友,我们是该离开的时候了。纷纷与老先生合照以后,握手惜别。老先生再次用长满老茧和满是岁月痕迹的双手把我拽住:“小马,你们要好好学习啊,什么事都要趁着年轻…”。我和同行的朋友向老先生承诺会好好学习,并还会去看望他。
      倘若开心、快乐,一个人的生活就是艺术。
      在市场经济和经济全球化的冲击下,这些曾经风靡全国的民间艺术已经走向衰落,甚至有的濒临灭亡。但这仅仅是外在的不足为奇的因素而已,真正把民间艺术文化推向悬崖的是我们——中华民族的现代人。当下社会,艺术创作者为了金钱创作,写下毫无内涵的作品;艺术欣赏者为了盲目的追求高尚,不惜重金去观赏“天书”似的作品… 醒醒吧,都市人,不要再折磨这些平凡的艺人,他们才是最高尚的。不要等到有一天,商业下的艺术枯乏无味,渊源的民间艺术又已消却的时候才醒悟:艺术的本质就是生活。